這個時候，睡在一邊的妞妞，已經醒了過來，還是抱著她的那個玩具熊。

我忽然眼前一亮……

我知道，自己現在的處境，我想，我該有所行動了。

行動前，我得睡一覺養養精神。

下午，唐兵打電話過來，問我為什麽沒上班。

我淡淡地說：“昨天太累了，今天想請一天的假，公司沒有什麽事情吧……”

“哦，哦，沒有，你放心，身體不好就在家養病，只是今天情況比較特殊，因為我們老板張天明，從百忙之中，抽出點時間，想來見見你。”

“是這樣啊。”

我知道，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。

而且我也真的很想見見這位，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商界奇才。

“我等等就過來，我也想見見張總經理的。”

“好的，那麽這樣吧，等晚上下班了，我來接你，一起去老板家。”

晚上，我把妞妞托給我的鄰居可娜照顧。

可娜是一個熱心的好姑娘，刀子嘴豆腐心。

接過妞妞時，她問是什麽情況。

我告訴她，讓她稍晚等我電話。

之後，我坐上了唐兵來接我的車。

車子往郊外開著，一個小時後，在一幢別墅前停了下來。

唐兵告訴我，這就是張天明的家。

但這個地方實在過於偏僻，一個大老板，為什麽要住這種地方？

“十三，請吧，我們老板在裏面等著你呢。”

唐兵笑著下了車，引我進去。

走過一個大大的園子，來到別墅的門口，唐兵恭敬地按了一下門鈴。

門開了，出來一個打扮中規中矩的男人。

一身黑色的西裝西褲，見到唐兵，說道：“唐先生，老板已經吩咐過了，你會和十三先生一起來，他就在書房等你。”

我跟在唐兵身後，手在口袋裏摸索著手機，悄悄地撥通了一個電話。

穿過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，在一間房間的門口，我們停了下來。

唐兵伸手敲了一下房門，便領著我進去了。

房間很大，四周都是書櫥，正中間放著一個書桌。

一位身穿睡衣的年輕人，坐在那裏。

他面色蒼白，可以看出他很瘦弱，一雙眼睛黯淡無光。

見我們進來，他只微微動了動身體，並沒有什麽表示。

“我來介紹，這就是我們的大老板張天明……”

“啊，這就是號稱商界奇才的張天明。”我蒙了，心中有說不出來的疑惑。

“我們老板是個很聰明的年輕人，他十九歲，就開始跟著他爸爸張大明做生意，在商場上可謂無往不利，可是誰又能知道，他在三歲的時候，就得了一種怪病。”

說著，唐兵走到張天明的身邊，愛憐地把他推了出來。

天哪，張天明竟然是坐在輪椅上的！

他的上半身看著是成年人，兩條腿卻似乎是三歲孩童的樣子。

“你也看到了，十三，說實話，自從老爺死後，公司上上下下的事，都是我在打理，公司能有今天的成就，也都是我的功勞，什麽商界奇才，也都是我一手打造出來的神話。”

說著，唐兵松開輪椅，走到張天明面前，突然往他臉上，狠狠地打了一巴掌。

張天明蒼白的臉，被這一巴掌打得泛起一片紅色，卻仍是面無表情。

但我從他的眼神裏面，看到了無奈和痛苦。

我被這一切嚇傻了。

唐兵撇下輪椅上的張天明，一改往日和藹的態度，面目猙獰地走到我的面前：“如果有誰做出對我們公司、或者對我不利的事情，我一定要他好看，要他死。”

我避開兩步，問：“你就是因為這樣，才殺死了李嘉南，才殺死了熊思夫婦的嗎？”

“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，其實我早就知道留你不得……”

“我不僅知道是你殺了他們，而且我還知道，你為什麽要殺他們。”我說。

“其實你們公司，一直從事著犯罪活動，利用出租車進行非法交易。你們把走私的違禁品，放在出租車的飾品裏面，然後讓不知情的司機，幫你們運送出去……”

他冷笑著說：“呵呵，你是個聰明人，這都讓你知道，是那個偵探告訴你的吧！不錯，為什麽我們公司發展得那麽快，全是因為走私！”

“做生意的人，有幾個是身家清白的？我根本就沒有錯！但是你知道了，就必須死！”

說到這裏，他從口袋裏面摸出一把墨黑的槍，死死地對著我。

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。”

我是個膽小的人。

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我，而讓我更加害怕的，是槍的主人唐兵。

“十三，你如果乖乖地當總經理助理，還能多活幾天。可是你為什麽非要知道那麽多呢？知道越多死得越快，你不懂嗎？”

我知道，現在拖延時間是最好的辦法，這樣我才有一線生機。

“唐兵，雖然知道真相的人，都被你殺人滅口了，可是你知道嗎？這個世界上有天理，有因果報應。死人也能說話，他們的意志也都存在……”

“你是說這個世界上有鬼？”

唐兵很不屑，“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，也有報應，但是我有錢！你有沒有聽過，有錢能使鬼推磨。”

“是的，有錢確實能使鬼推磨。你也用你的錢做了很多的事情，但是你有沒有想過，鬼是有怨氣的，他們的怨氣，在這個世界上不能消失，會一直纏著你，直到你死去……”

“那天你殺死李嘉南之前，他給我打了個電話，說了一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話，‘能不能給我幾根火柴’。”

“這句話，雖然看似一個人死前的胡話，但是為什麽，他在你們對他要施以極刑的時候，會對我說這句話呢？”

說著，我咂了一下嘴巴，“後來，我一直沒把這件事情當回事，因為你給我提供的工作條件，實在太好了，我一直不敢對你們公司有什麽想法。”

“但是燕子的死，讓我感到，你們公司一定有問題。”

“我忽然想到，‘能’加幾根火柴在下面，不就是熊字嗎？湊巧的是，此時，熊思車上的那個絨毛熊玩具在我手邊，我一翻裏面，果然就有你們的罪證。”

“但是，很多事情，我確實自己也想不明白，我想只有你知道了，能不能告訴我呢？我今天來了，就沒想著活著出去。”

我說完了這些話，心中不禁暗暗著急。

“這個電話都通了這麽久了，怎麽現在還沒人來？”

唐兵聽我說完，竟然像瘋子一樣哈哈大笑，拿著手槍的手，也不停地顫抖起來。

“我今天就告訴你吧，讓你作個明白鬼。”

“不錯，我們公司確實是利用運輸、出租車做掩護，大量的銷運各種違禁品，而且我還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，讓司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，把東西運往各地。”

“我們在公司配備給車上的絨毛熊裏做手腳，然後在司機到各地站點檢修的時候，貨物就被運了出去。但是不知道為什麽，這件事情竟然被熊思發現了！”

“他向我要求一大筆錢。說實話，我不在乎錢，但是多一個知情人，我就多一分危險，因此，我在那晚他來要錢的時候殺了他，還做成出車禍的假象。”

“可是不知道為什麽，這個秘密，又讓他的老婆知道了，這個女人竟然要告訴警察，不過後來，我用錢也把她收買了。”

“你知道，這個世界上，沒有一個人是不見錢眼開的，當然，我也用了一點小手段，你也知道，她有個可愛的女兒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唐兵的臉上，似乎露出了一點自豪。

我看著他的表情，幾乎要吐了出來。

“我本來以為，事情就這樣解決了，但是想不到，我老婆找了個偵探來查我，她以為我和燕子有私情。”

“那個該死的偵探，竟然也查到了我的秘密，還提出要錢來擺平。錢能擺平他嗎？哈哈，當然能！我當晚就叫人去殺了他。”

“但是我發現，他的手機有電話撥出去，是撥給你的。我叫人一查，你去過燕子家，還帶著一個絨毛熊玩具。我就知道你不簡單！”

我聽到這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：“你們當時為什麽不殺了我……

他笑了起來：“急什麽？反正你是要死的，不如讓你多活兩天，做個替死鬼。”

“什麽替死鬼？”

“讓你做我們公司的總經理助理，簽字啊！這一陣，所有重要文件都是你簽的，自然所有的鍋，都由你來背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我大吃一驚，“那些文件我都認真看過了，沒什麽問題！”

唐兵哈哈大笑：“你一個初出毛廬的小子，能看出什麽問題？但是燕子太讓我失望了，她竟然想背叛我，所有背叛我的人，只有死路一條！”

“今天我殺了你後，就把所有的事情，都推在你身上，說你窮兇極惡，狗急跳墻，搏鬥中被誤殺。”

“然後把公司解散，我就拿著這幾年掙的錢，去別的地方洗白。到時候，我自己光明正大地當老板，哈哈！”

說完，唐兵的一張臉興奮地扭曲起來，滿臉橫肉抖動著，像一只鬥勝的公雞：“去死吧！”

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我的腦袋，只聽一聲槍響，子彈飛出來。

我想我的命這下可玩完了。

可是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，我沒死！

眼睜睜地看著子彈在面前停住，像撞擊到什麽東西一樣，掉了下來。

我眨了眨眼，似乎看到忽隱忽現地閃過兩大一小三個人影。

“是他們！”

兩個大的我知道，熊思夫婦。

可是為什麽會有小的？

難道……我不敢想下去了。

這時，外面一陣警笛聲響起，緊接著，幾個武裝警察打破房門，沖了進來。

唐兵見狀，迅速的冷靜下來，說道：“警察同志，快抓他，他想殺我，他一直利用我們公司運輸賭品，我有證據的。”

警察沒有理會他的話，走到我的身邊說：“十三先生，我們接到報案後，馬上趕到了這裏，因為路上出了點問題，我們與你的手機中斷過聯絡，所以來晚了……”

“手機，什麽手機？”聽到我們的對話，唐兵很吃驚。

我拿出手機，放在耳邊，“謝謝你，可娜，我這都解決了。沒有事情了。”

可娜在那邊大叫：“快回來！妞妞出事了！”

我驚慌失措：“什麽？妞妞出什麽事了？”

這時，警察已拷上唐兵。

其中一人走過來對我說：“我們分出一輛警車送你回去！”

……

一個月後，唐兵因為走私、販賭、謀殺等罪名，被一審槍決。

而明天公司也垮了，我又變成了無業游民。

此時，我默默地站在三個墳堆前，裏面睡的都是我的鬼朋友，熊思，燕子，還有妞妞。

那晚我離開後，妞妞又睡著了，然後再也沒有醒來。

可娜報警後，發現不對勁，送妞妞去醫院的途中，就沒有氣了。

醫生診斷，是因為被掐住脖子而窒息死亡。

我想，可能她在那天被掐的時候已經死了，因為她的父母耗盡心力，保住她的靈魂和身體不分開，這才讓她多活了一天。

然後，她又和她的父母一起來救我。

這是多麽善良的一家人。

我分析著燕子的那些反常行為。

大概，她是想用自己的方式，逼我退出，不要摻和這麽危險的事情。

甚至在她死後，她還想要關門，讓我離開。

而這件事情的開頭，熊思為什麽會讓我去把那個玩具熊，給他女兒呢？

他是想在死後，把自己的父愛延續下去？

還是覺得自己死的不值得，想讓我揭露真相？

當然，我知道他的最終目的，是希望我保護他的妻子和女兒。

然而，因為我的懦弱和半途退出，雖然最後揭露了真相，讓壞人繩之於法，但卻白白搭上燕子和妞妞的性命。

我站在墳前，讓秋風盡情地拍打著我。

忽然，我的眼前好像出現了三個人影，熊思、燕子還有妞妞。

正手牽手地看著我，笑得是那麽的燦爛。

我想著那天，趙綱和我說的話：“鬼和人一樣也是分善惡的，你可以幫助許多鬼……”

剎那間，我作出了一個決定。

回到家，我拿著手機等待著。

晚上十二點的鐘聲剛剛敲過，我就撥響了那個號碼。

“是天上天下技術服務有限公司嗎？我是十三，我想到你們公司工作，希望能夠接納我。”

……

“公司月度總結，在上個月的工作中……”

我無聊地拍打著鍵盤，心中不停地嘀咕。

什麽公司啊，明明是鬼開的，但是搞得和真的一樣，還要做什麽年度報表、月度總結。

看來人死後做了鬼，也會有一些壞習慣帶到下面去啊，這個就叫做形式主義吧。

自從上次熊思的事情以後，我已經決定，在天上天下技術服務有限公司做下去。

因為我想起了趙綱經理的話：“幫人是做好事，幫鬼也一樣……”

是啊，其實做人和做鬼都是一樣的。

如果說，一具屍體就是一個軀殼，一只鬼是一種精神的話，那麽人就是軀殼和精神的結合體。

而且，屍體是冷冰冰的，但是鬼卻有自己的思想，就像熊思一家。

他們雖然成為了鬼，卻為我擋了子彈。

熊思那件事情，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。

我雖然很多事情都不明白，也試圖再去尋找熊思夫婦和他們的女兒妞妞，但都是徒勞的。

每次問起經理，關於熊思的事情，他也總是朝我笑笑，說：“客戶的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，我們只做現在的事情……”

現在我身邊唯一留下的，只有熊思給我的那個哨子，還有就是妞妞的絨毛熊。

又想遠了。

我回了回神，絞盡腦汁想要把上個月，在公司的業務總結出來。

我上個月，在公司做了些什麽事情呢？

“幫一個死了三個月的老太太尋找失蹤的狗，還幫了一個死了幾年的老頭，傳遞口訊給他的老伴，告訴他老伴自己的錢放在哪，還有……”

我一看我寫的東西，傻眼了。

雖然事情很多，但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。

按照這樣的話，我不知道自己的試用期能不能過啊。

那天，我打電話去天上天下技術服務有限公司，要求他們再招我的時候，經理趙綱雖然顯得很歡迎。

但是可能是因為上次那件事情我辭過職，所以對我不是很信任。

又怕我做一會兒不做，所以決定先試用我一個月。

一個月沒有工資，看表現。

我看著自己上面的一件件小事情，不免擔心起來。

忽然，QQ頭像閃起來，有人找我聊天。

我點開一看，是個陌生人，起了個很大眾的名字，叫“寶貝”。

寶貝：“你好，能和你交個朋友嗎？”

我：“你好，你認識我嗎？”

寶貝：“不認識的，我們是新朋友啊。”

我：“哦，你為什麽和我說話啊，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啊，你叫什麽名字，你家住在什麽地方，真的是女孩子嗎？”

寶貝：“你查戶口啊……”

我真是不會聊天。

這個寶貝不高興地發了這句話後，便再也沒有理我。

我繼續寫著月度總結。

半個小時後，QQ頭像又閃了起來。

寶貝：“我今年二十四歲，女孩子，你能陪我聊天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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